文章导读:
风吹,吹不散
---二室岁月片段(续一)
吴凯口述
按:此文根据吴凯与其大女儿的对话整理而成。
对话在医院探访时进行,间隔或长达月计,且记录不全,加之近来吴凯视力及听力明显不如从前,成文后未经其亲自审核,如有疏漏、误差等不妥之处,敬请谅解。如能在文后评论区留言,提出批评指正,将不胜感激!
1963年,坦克(264)团,在山西大同阳方口演习。当时,我在团政治处任副主任,接到调往国防科委的通知;接到通知时,感到很新鲜,报到地点是:北京通县保安胡同一号,此地原为空军的一个研究所,后安排作核试验基地研究所(21所)驻地。
报到以后,领导找我谈,安排我当宣传科长。到北京了!到国防科委了!我热情很高,也因此很谨慎。
当时是1963年11月份,快要过年了,过年排节目,那里有个小礼堂,与264团在滁县的礼堂差不多大,264团的幕布正好可以用上,我坐火车到大同借幕布,回到北京下车怎么拿?那时有出租车,火车站给叫车,就这么把幕布拿回通县。领导从未提及路费报销事。
264团因装甲兵学院,从安徽滁县调防到山西大同;幕布从滁县到大同,再从大同到北京。。。。。。幕布用起来正好,礼堂可以容纳差不多几百人,晚会气氛不错。
那时的通县很小。有三个餐馆不错,小楼饭店,新华饭店,最好的叫东颐饭店,位于21所院内,据说是北京市领导的一个点,我吃到的最讲究的涮羊肉,就是在这家店里。
作为宣传科长,我组织过几次报告会。过完年,首次核试验任务的准备工作进入紧锣密鼓阶段,很多人即将出发前往新疆进驻场区,政治部也有人去,组织决定让我留守北京。
大约在1964年4、5月份,二室的指导员与二室的同志相处出了问题,顶牛了,调走了,临时把我调到二室,我就这么也成了进驻场区的一员。
第一次执行任务时,二室大约有六十来人,我在北京见到二三十人,21所是新建单位,二室也是新建,人们陆陆续续来,我逐渐把人认全了。
我们从北京到新疆,买火车票,与老百姓一起乘坐火车,火车上的人弄不懂这些解放军是什么人,一群年轻人,有男有女,带着毛主席语录,也不像文工团的。
一起乘坐火车的,二室有大约二十几人,当时二室在北京的都去了,各有各的任务,仪器大多提前运过去,小的仪器随身带,在火车上,大家都很高兴,很有荣誉感,很谨慎。
二室是光学研究室,当时的设备有航空相机,地面拍照的相机口径大,还有德国造的相机叫做三千次,水利部、建筑部、清华大学有这样的相机,二室从那里临时借来用,自配设备有普通摄影机,还有西安光机所研制的相机。
第一次试验是塔爆,任务完成得很好,报纸上发表的图片,就是二室拍的,蘑菇云最上端是热空气,下面的柱子是爆炸卷起来的地面物质。
塔爆时,我们距离爆炸点大约有六七十里,在爆炸时,要求我们把眼睛全部闭着,所以,等睁开眼时,只看到蘑菇云,火球没看到。我们戴口罩和眼镜,口罩是普通的纱布口罩,当时的条件很简陋。孙主任(按: 孙瑞蕃 )在爆炸前,曾笑言要睁着一只眼睛看,如果因此而瞎了一只眼睛,还有另一只眼。负责拍火球的同志是不是要睁着眼睛,我就不懂了。
我到二室的第二年,也就是1965年春天,总政肖华主任签发任命书,任命我为21所二室指导员。这个规格很高;肖华直接任命的级别,起码是师级干部,21所在北京的待遇,当时是很高的。
我在二室做思想工作,学习毛主席著作。那时,办黑板报《红色战士》,二室很多人乐意参与这项工作,其中包括上海的 李荣翔 、杭州的 马士林 。北京、新疆红山、新疆场区,走到哪儿,《红色战士》黑板报办到哪儿。
党支部要求,人自为战、村自为战,三人以上有早操。二室的人员很分散,有在北京、长春、上海、红山、场区等不同的地方,后来检查,基本都做到了党支部的要求。大家热情就是这么高。
回想那时,我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工作经验。我人生第一次做思想工作,那时我才十六岁,连长让我给一位副排长做工作,我真发愁,跟人家说什么好呢?说真心话、心里话,按照这个跟人交谈,副排长很感动,眼泪流出来了,感到我贴心。我觉得,做思想工作,不能耍花招,要真心实意,尊重每个人。
二室有比我年岁大的,徐工, 徐世昌 ,他比我大十岁,他曾在国民党军工厂当工程师,在二队时相貌看上去比较年长,他的一个特点是:常常误把军帽有帽徽的那头戴到脑后。孙主任大我八岁,赵先生(按: 赵焕卿 )大概长我六岁,杨工(按: 杨惕新 )比我年长一岁,二室大多数同志都比我年岁小, 张慧友 、 李懋廉 他们都比我小。我与大家相处得非常好,真心实意尊重人,人家也真心实意尊重我。
从北京搬到新疆后,地方大了,椅子拉来拉去发出声音很大,我就讲一下,找胶皮垫垫椅子腿,马上有人办了。刚到红山,开荒种菜,二室开的地最大,树根挖得最干净,也种了很多树。
参加核试验,有的室一两个项目,有的三四个,全所的项目,二室的项目最多,占一半以上。
二室老战友们,合适的词一时想不起来,怎么说呢,散不掉,走到哪里都那么一股子劲,就那么泼辣,说干就干。
比如张慧友,在21所刚见面时,看上去就是个学生,工作一段时间,成领导了。去上海大学工作时,很能干,理论上行,动手行,组织能力行,思想工作也会做,干活到了忘我的境界!
马国惠 ,当司令,对二室老同志们很好,二室老同志们对他也很好,他是二室的荣耀,一个代表人物,上海出本书,他去参加,他和他的老婆、儿子一起,专门到无锡的医院里看望我,想把计划在北京举办的二室老战友聚会弄弄好,结果他自己先走了。。。。。。他为什么这样,也不知道自己身体有什么毛病?把自己的事情置之度外了!
二室的老同志们形成一种观念:为集体无偿地劳动,心甘情愿地付出! 王延安 为出《回忆录》,打了多少电话,写楹联,多少副,多少人参加修改,《回忆录》质量相当好;最后的发送工作是马国惠管,发送以后,从邮局开始跟踪,发现无人收件即收回。
二室的老战友《纪念册》,有个全家福,这个是谁挑头干的? 刘存福 ,他在西安。他提出倡议搞全家福,大家把各自的照片寄给他,他负责摆在一起,二室战友来二室有前有后,他把先到的排在前面,后到的排在后面,还要照顾到美观,一次次地排,很用心。二百几十人的照片合在一起,看上去仿佛是在现场拍的合影集体照。 曹进庆 为了这个”集体照”,花了很多功夫,在无锡给每个人照相。
在二室时,刘存福有一次说,要找我谈谈,他在桌子这边,我在桌子那边,面对面,坐下来,还没开口,他汗直流,是个比较谨慎的人。
2019年北京聚会, 黄晞 没能参加,他给每人赠送一条羊绒围巾,一百几十条围巾,花了几万元钱。黄晞是防化部队的老兵,调到二室时,担任三组组长,后来当过副主任,1969年,我和孙主任靠边站,他是二室的主要领导,二室当时的代表人物,唯一正儿八经的代表。
二室这个集体,应该说,在21所几个室中,是很突出的。后来,二室被中央军委授予“勇攀科技高峰先进研究室”荣誉称号,评上以后,很多同志写信给我报喜。21所六个室,只有二室获得这个荣誉称号,说明一点:这个室有多能干!
1969年清队,孙主任不行了,我不行了,我们挨批判,二室的头头有问题,那就是整个室有问题,不少人复员了。比如 刘镇球 ,1961年毕业的, 徐有声 、 高泉生 ,哈军工(按: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毕业的,都是业务骨干,都给弄走了,被复员处理,到工厂当工人。
罗权炎 ,在部队时,外号叫小萝卜头,广东梅州人,在那里当电信局副局长,后来可能成局长了,也可能提拔更高,是个很能干的人物,1969年给弄走了。
他曾到无锡来,请我吃饭,在什么饭店吃的,现在记不起来了,他说:现在我比你有钱。他要招待我,很热情,夫妻俩一起来的。
徐有声 ,湖北人,很尽职很努力,当工程师是个好工程师。他是洗印组的组织者。他姐姐叫徐有光,总政文工团花腔女高音。他有一些旧邮票、法币,清队时,给他上纲上线,把他弄走了。他老婆叫陈杏君,名字很好,制造潜水艇的,受他的牵连,一起到了湖北。
无锡聚会时,他拿来人参,很贵重。一次去海南岛,跟孩子在一起,打电话,把高兴的事情告诉我。
唐福灿 ,1963年从武汉测绘学院毕业的,到地方上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在苏州外经贸系统担任很重要职务,也是在1969年被复员弄走的。他曾常到无锡看望我。
王金忠 ,也是洗印组的,人挺好,蛮有个性,在南京相见过。也是1969年复员的,清队一下子都清出了。
二室那么多优秀的同志,在清队时被复员,在工厂里当工人,经历坎坷。很多年以来,我总觉得我是其中一个因素,对此有责任,一直希望有机会向他们做个表示。1994年,距离第一次核试验整整三十年,我跟36团的小顾说想在无锡搞个聚会,有问题:缺钱。小顾就出了四五万元,还给参加聚会的同志每人赠送一条西裤。小顾, 顾志伟 ,在无锡有个工厂,专门生产西裤,我常去他那里。
聚会要有个名义,我的小女儿联系她所在的江阴基地,盖章发出会议通知。因为经费所限,没能邀请到二室所有同志。那次来无锡参加聚会的二室同志,大约六十几位,报到当晚,老战友见面,百感交集,夜短言长,彻夜无眠,但温暖了心!
第一个到无锡来看我的,是 刘金彩 ,兰州的,她和丈夫在兰州西固工业区工作,在部队时,平常接触很少,她第一个来看我,我没有想到。
第二个来看我的,是 白荣 ,西安的,满族人,很活跃的女娃子,大大咧咧的,她曾跟我讲(她当时没有对象),找对象男的年龄大好还是女的大好?她说男大吃馒头,女大吃拳头。还说:找对象要对得起观众,我看着行,人家看了也行,才行。
她很要强,在高速相机组,照相的,德国相机,我们给这个相机起了个名字:三千次。一秒钟拍照三千次。她也当过项目组组长,很泼辣,其他都是大学生,她是中专生,很能干,
我1983年夏天到无锡,1984年元旦,赵先生和张慧友,是不是还有唐福灿、 曹淑华 ,有点记不清楚了,拿了一个大蛋糕,专门来庆祝新年。接着三月份还是四月份,上海二十几位同志一起来无锡,来了两次,以后又来一次。
二室的战友们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深。有一年,我和老伴在北京,住在广安门,徐工不知怎么知道了,去看我,我们上街回到住处,看见门上钉了三张纸条,徐工来过三次。
有一次,我跟干休所工作人员一起去北京出差,杨工到招待所看我,那是中饭后,他到招待所没有径直到房间,我午睡一个钟头后,他才进来。
我跟杨工曾有一个约定:以后到北京,吃住就在他那儿。这个约定最终没有兑现,他因病做手术,在手术台上没有下来。可惜!
李吉绍 平常话不多,笑笑(按:面部常带的表情),曾经给我写信,落款是:你的小兵李吉绍。他是哈工大(按:哈尔滨工业大学)毕业的,与 刘艳苏 是同学。工作很认真,很能干,转业到长沙,后来他研究的一个项目,用到三峡大坝上,在部队工作很出色,到地方自己研究项目,还是很出色。
他在南京开会,弄了个车子,跑到无锡,呆了一个钟头。一次在北京的二室老同志聚会时,他专门给我带来一幅画。
郝正儒 ,洗印组的,洗胶片,骨干分子, 廖常鑫 是把关人物。转业到南京熊猫电器厂,来无锡好几次。他来看我,拿南京板鸭,送我呼叫器---带在身上,有事可以喊人;与我在的干休所有业务联系,为卫生所安装显示器,他单位做的产品。
他说有亲戚在南京医院里工作,看病可以找他,我一次也没找过他。他是中专学校毕业的,跟 毛克强、吴霞芬 一起的。二室的战友们都很友好。
王晶华 ,云南人,转业到南京,女娃子,文文静静的小丫头。一次专门从南京来无锡看我。后来发短信,说要约 林衡蓉 一起到无锡,他们之间常谈论二室时的事情。
小皮球, 凌绩纹 ,也在南京,一次我到南京,小皮球专门招待我。二室的女娃子找对象,只有她我不知道,别的女娃子找对象大多都跟我讲。
石家庄的 王庆增 ,本来不会用微信,她女儿很活跃,她女儿知道我用微信,告诉她父亲,他就跟女儿学用微信,学会以后,经常给我发些信息。他到海南岛,也告诉我,高兴的事情让我一起高兴高兴。
李懋廉 ,技术骨干,他认为吴指导员最了解知识分子,我是他最钦佩的领导。几次约我去东北过夏天,我一直没有去成。
佛山的 张尤壳 ,名字很特别,搞控制的,激光组,跟 高泉生 在一起,后来搞高速相机也有他。我和老伴去广州,他和他爱人 张月影 还有 吴清健 ,一起从佛山到广州与我们见面。
卿尚春 ,中专生,四川人,个子不高,原来叫小卿,现在叫卿大妈,非常热情。曾经常打电话来,称我老伴为阿姨。连续好几年,要出门了,打个电话,告诉我要去广州了,她孩子在广州,到广州以后,电话也告诉我,把她高兴的事情告诉我。
她经历过一件很离奇的事。那时,家里穷,父亲去世,下葬置办棺材、衣服等,需要钱,临时去凑钱,耽搁了些天,结果她父亲活过来了,诉说在那边阴间遇到的事情。
二室老同志们是相互安慰、彼此陪伴的。 李琳秀 多次到无锡来,后来他病了,我老伴对他也很好。他多次去北京,看望孙主任,和孙主任并排睡在一张床上,头挨着头,说不完的话,一直聊到天亮。
余爱华 ,生了很严重的什么病,必须要开刀,丈夫 鹿启祥 很着急,到处找人托人,最后找到一个博士后,海归,在背上开刀。刀开了,人坐轮椅了。丈夫推着轮椅,从北京到无锡,来我这儿住了几天。那时有丈夫在,一切归丈夫管,现在丈夫走了,自己坚强起来了,基本上能正常生活。她常打电话给我。
2005年,我身体出毛病,全身疼痛难耐,大女儿去成都讲课,我跟着一起去了。在成都与那里的老战友们聚会,那次聚会有 陈代俊、杨续宗、许宝琳、曾忠正、张家驹、汤忠庚 等同志。杨绪宗在内江,专程赶到成都相见; 谢家德 也是成都的,他那时去了美国,他的孩子在那里。
聚会地点在百花潭公园,从上午9:00一直持续到下午17:00,气氛热烈,海阔天空地聊天,我感到很有意思,心情大好,身体的疼痛也忘记了。那次聚会以后,持续数月的身体疼痛症状渐渐减轻,行动恢复正常。我后来在上海战友聚会时,曾分享道:老战友聚会是“老战友疗法”,真可以治病。
二室人的这种感情,不容易被风吹散,也不容易被忘掉。
整理成篇于2020年12月
附注:吴凯口述《二室岁月片段》四篇
1、 好人缘 -
2、《风吹,吹不散》
3、 别来几度春风 -
4、 拂面杨柳风 -
另有: 致二队战友 -
过年回家怎么找人拼车
过年回家拼车,我们可以发朋友圈儿,也可以到当地的客运站去拼车,一般都会有这种拼车。
没有注册网约车的车主过年想找人一起顺路回家节省油费过路费怎么办?
你好,没有注册过网约车的车主, 不可以捎人 回家过年是违法行为。
来,我逐渐把人认全了。 我们从北京到新疆,买火车票,与老百姓一起乘坐火车,火车上的人弄不懂这些解放军是什么人,一群年轻人,有男有女,带着毛主席语录,也不像文工团的。 一起乘坐火车的,二室有大约二十几人,当时二室在北京的都去了,各有各的任务,仪器大多提前运过去,小的仪器随身带,在
室的战友们都很友好。 王晶华 ,云南人,转业到南京,女娃子,文文静静的小丫头。一次专门从南京来无锡看我。后来发短信,说要约 林衡蓉 一起到无锡,他们之间常谈论二室时的事情。 小皮球, 凌绩纹 ,也在南京,一次我
成都与那里的老战友们聚会,那次聚会有 陈代俊、杨续宗、许宝琳、曾忠正、张家驹、汤忠庚 等同志。杨绪宗在内江,专程赶到成都相见; 谢家德 也是成都的,他那时去了美国,他的孩子在那里。 聚会地点在百花潭公园,从上午9:00一直持续到下午17:00,气氛热烈,海阔天空
病可以找他,我一次也没找过他。他是中专学校毕业的,跟 毛克强、吴霞芬 一起的。二室的战友们都很友好。 王晶华 ,云南人,转业到南京,女娃子,文文静静的小丫头。一次专门从南京来无锡看我。后来发短信,说要约 林衡蓉 一起到无锡,他们之间常谈论二室时的事情。 小皮球, 凌绩纹